孤 岛

期次:第376期       查看:33

  如今我张张嘴巴,却唤不出几朵花的名字。
  我们在人生的荒村僻巷里偶然遇见,仿佛在野寺古庙中避雨邂逅,后来一声珍重分手分道,我愿去寻一棵苍老的古槐树等你相逢话旧。我想去哪里呢,去找你,或许回头,或许仰望。我的梦想或心事。
  锈迹斑斑的椅子还在吱呀响,令人厌恶的速食面味道相薄于湿气。或许我在庆幸我的逃离,挡在窗玻璃外面致密的泥点。荒野里茕茕孑立的杨树,活脱高大的稻草人。对面的哈萨克姑娘浓密的睫毛凝出一滴清泪,我不明白,这是要带我奔向你的绿皮列车啊,谁都要日思夜想的你。
  我把鼻翼伸向天上,盼着狭隘的通风口送来咸湿湛蓝的海风气息。
  耳机里放着吵得恼人的音乐,我想起一位老友于铭。他总要挂着长长的耳机线插着巨大的老式CD,背着一叠碟片的双肩包登上绿皮列车,在本该埋头题海的年纪,走遍山河大海。我去送他,他身上还未来得及褪去山间野花的香气和海水蔚蓝的色彩,他垂下疲惫的眼睑问我,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写那么多题。我愣住,那你为什么要旅行,他没有回答。后来我失去了他的音讯,他是否找到了自己想要皈依的地方我无从得知,16岁的他只身一人,栽着坚硬铠甲包裹的心脏,或许是梦里出现过某个地方,想奋不顾身的追,我曾对他这般“放弃自己”的行为嗤之以鼻,然而到如今我又对这般可嘉的勇气充满羡慕。后来我也独自踏上列车,却惊讶的发现车票上没有目的地。
 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厌倦,甚至渴望风尘仆仆。我们口口声声说着言懂我者微斯人矣,然而却始终在原地打转,看见自己懦弱的脚印。
  仿佛是在平地上举步维艰。空气开始充满氤氲的水汽,我急切的扔下包捕捉着鸟语的气息,却被不知名的气味镇得一阵痉挛。一片一片的金属质感的楼宇,在黯然的夜色里闪烁耀人的锋利倒影。温暖的草鞋莫名沾上粘稠的油渍,细小的液体水珠扑上我披肩的黑发,团成湿润的条状,隐约从窗玻璃上看见自己狼狈的倒影。这色彩让人充满恐惧。我忘记了我要来找你,我嗅不到一点梦里的甜蜜气息。
  我几乎要在这迟钝的夜里睡去。月光没有雀斑,溪流尚载蜻蜓。轻微的凉风看守着整夜。我一着荷叶边的裙子在睡着的荷花蹁迁,一蒃香,一本离骚,而你,柳叶的眉,芙蓉的面。我的心事和梦想。
  我张开嘴巴,滑稽得像涸泽的鱼。心里涌起一阵干渴,我想起哈萨克姑娘如水的双眸和于铭海水蓝的外套,街边的少数民族阿姨递上一块酸甜的奶酪。我像车窗边上的戈壁,不敢深长细微的呼吸,或掉进平行时空的岛屿,在无人问津的海面上漂流,漂流。
  你并不在这里,我开始就坐错了列车。我妄想在现代的都市自私地等着,自诩隐者,自诩孤芳。我以为你所栖身在没有人生戏台里粗线条的生老病死的疆域,然而荒唐的追求只引我去已无世人稀罕的繁华孤岛,有的只是声音与文字,找不到丝毫单纯的影子。那里,我的家,我没有逃离,怕的仅是失去。
  我不是漂流的浪子,没有沉重的孤独的悲哀,我想做的只是归群,唤出熟悉的野花的小名,做一小片安静的陆地。
  (商学院 16人力资源管理 胡隽琪)